專家：中華穿山甲極度瀕危 比大熊貓還珍貴 很多人吃是為炫耀

廣西防城港市，警方查獲涉嫌走私的穿山甲。

最近，穿山甲突然成了熱詞，“穿山甲公子”事件猶未平息，深圳又出現(xiàn)了“穿山甲公主”。據(jù)昨天最新消息，這位自稱補到流鼻血的穿山甲公主已被深圳警方帶回調查。

大家都知道大熊貓很珍貴，但你可能不知道，其實我國土生土長的中華穿山甲早在2014年就被世界自然保護聯(lián)盟（IUCN）定為極度瀕危，而大熊貓在2016被降級到易危。這意味著中華穿山甲比大熊貓還要珍貴。

曾經(jīng)在浙江等南方省份常見的穿山甲，如何一步步被吃到極度瀕危，錢報記者專訪了華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吳詩寶教授，他是世界自然保護聯(lián)盟物種生存委員會穿山甲專家組中唯一來自中國大陸的成員，他告訴記者：上世紀90年代中期，中華穿山甲就已經(jīng)商業(yè)性滅絕了。“本土的穿山甲吃完了，就開始從東南亞走私，東南亞的也要吃光了，又開始從非洲買……”

從隨處可見到極度瀕危

穿山甲在這幾十年間經(jīng)歷了什么

記者（以下簡稱記）：穿山甲公子公主等的事情你關注了嗎？

吳詩寶(以下簡稱吳)：我一直在關注，你看，我們在做保護，有人在拼命吃，這就是動物保護的尷尬境地。

記：您當年為何把看上去比較冷門的穿山甲作為研究對象？

吳：說來也巧，我在上世紀90年代初到廣東湛江師范學院當老師，主要研究動物保護，當時湛江經(jīng)常發(fā)生偷獵和走私珍稀動物的案子，公安部門就請我去鑒定那些稀奇古怪的動物。當時就經(jīng)?？吹酱┥郊祝髞砦以谡{查中發(fā)現(xiàn)本土的中華穿山甲已經(jīng)基本沒了，所以我就開始研究穿山甲，一晃已20多年。諷刺的是，我剛開始研究的時候，中華穿山甲已經(jīng)商業(yè)性滅絕。

記：您應該做過不少野外調查，情況怎么樣？

吳：很不樂觀。穿山甲在全世界有8個種類，中華穿山甲是我國獨有的，主要分布在南方，廣東廣西和云南最多，浙江我也去過好幾次，因為浙江也算是中華穿山甲的主要分布省份，我在杭州臨安的山里就考察過穿山甲洞。

這幾年的數(shù)據(jù)很難統(tǒng)計，只有在2000年全國野生動物資源調查的結果顯示，當時中華穿山甲種群數(shù)量大約在6-10萬只。這看著很多，其實分散到各省就很少了。而這幾年，我去廣東的羅浮山、南昆山等保護區(qū)，已經(jīng)見不到穿山甲洞穴了。湖南省林業(yè)廳早些年的調查中，穿山甲存在的數(shù)量為“零”。據(jù)估算，上世紀60年代到2004年，我國境內的穿山甲數(shù)量減少了89%到94%，很多保護區(qū)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很多年沒有觀測記錄了。

記：曾經(jīng)常見的穿山甲為何在這幾十年間消亡殆盡？

吳：三個原因：一是吃，二是藥用，三是環(huán)境破壞。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主要是當時的供銷社采購，量很大，我在廣東云南等地做調查時，一些山區(qū)的老獵戶回憶，當時穿山甲一只賣2元錢，在那時也算貴了，而且很多很好抓，一個獵戶一個冬天能挖10幾只。這些收購的穿山甲是這些年來很多藥廠所用甲片的主要來源。很多獵戶說，穿山甲太好抓了，它們膽子很小，也沒什么攻擊性，被抓了就縮成一團。而一只穿山甲每年只生一胎，經(jīng)不起這么抓。說到吃的話主要是上世紀90年代之后的事，當時穿山甲已經(jīng)比較少了，大量都已經(jīng)靠從國外進口或走私?？偟膩碚f，食用和藥用的比例各為50%，但是近幾年，吃掉的比例要超過藥用。此外，環(huán)境破壞也是一個原因。

我國每年消耗量達30多萬只

買賣穿山甲的利潤到底有多高

記：您是否調查過，現(xiàn)在每年穿山甲在我國消耗量是多少？

吳：這個有數(shù)據(jù)的，我們調查的結果是每年大約30萬只，近幾年可能更多。我們估算，每年國內消費的穿山甲中95%以上來自國外。而且這其中，絕大部分是非法的，因為我國從亞洲進口穿山甲的渠道早在2000年就實行了“零配額”，就是徹底禁止了。而非洲穿山甲的引進，因為檢疫問題，一直沒放開。

記：為什么那么多人要吃穿山甲？

吳：以前人們吃是因當時沒吃的，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，吃穿山甲的就圖吃個稀奇，像穿山甲公子公主這些人，就是炫耀了。前幾年，吃穿山甲的主要還是在南方，但是這些年，吃穿山甲風潮北上的趨勢很明顯。

記：是不是穿山甲的藥用價值也是一個原因？其甲片藥效真的有科學依據(jù)嗎？

吳：穿山甲說起來挺倒霉的，身上的甲片因為有藥用價值而引來殺身之禍。穿山甲片入藥在我國有很長的歷史，在宋代就有記載被用于婦科治療上。其藥效應該說是有的，因為在我國最權威的《中國藥典》中有穿山甲這個條目的（錢報記者查閱了中國藥典，其中對穿山甲的記錄是：收集鱗甲，洗凈，曬干。性味：咸，微寒。功能主治：通經(jīng)下乳，消腫排膿，搜風通絡。用于經(jīng)閉癓瘕，乳汁不通，癰腫瘡毒，關節(jié)痹痛，麻木拘攣。記者注）。但問題是，這種功效都是說甲片，現(xiàn)在很多人卻在吃肉，這完全沒用。

記：這些年偷獵走私穿山甲被抓的案子層出不窮，為何屢禁不止？

吳：很簡單，錢！穿山甲的利潤之高，非常驚人，從國外走私進來，一只大概幾百塊錢，到國內一轉賣，活體穿山甲起碼一萬多一只。而甲片的主要走私渠道是非洲，走私進來是成噸計算的，而國內市場上品質好的不低于3000元一斤。國內本土穿山甲因為其甲片藥效更好，所以價格更高。

保護穿山甲難在哪里

目前最需要做什么

記：買賣穿山甲，現(xiàn)在我國有什么處罰嗎？

吳：我也了解過這方面的法律問題，買賣得多，是要入刑的，但是力度還是不夠。

（按照我國相關法律，非法收購、運輸、出售珍貴、瀕危野生動物的行為都會入罪獲刑，一旦入罪，嫌犯將面臨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，情節(jié)嚴重的為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，情節(jié)特別嚴重的為10年以上有期徒刑。穿山甲屬于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，數(shù)量達到8只即為情節(jié)嚴重，達到16只即為情節(jié)特別嚴重。記者注）

記：穿山甲保護最先需要做的是什么？

吳：首先是立法，目前穿山甲還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，希望將來能提到一級。

此外也可以出臺針對性法規(guī)，比如1993年國務院就頒發(fā)了《關于禁止犀牛角和虎骨貿易的通知》，嚴禁虎骨和犀牛角貿易，取消虎骨、犀牛角藥用標準。如果能針對穿山甲出臺類似的法規(guī)，可以立竿見影。

其次，要多做宣傳，讓大家知道穿山甲很珍貴，不要去吃。此外，就是做人工培育和繁殖，這方面我也一直在研究，但是穿山甲很難馴化，人工養(yǎng)殖的壽命都不長，野生穿山甲一般能活15-19年，但是目前養(yǎng)殖的大概只有10年。另外，針對甲片的藥用需求，應該盡快找到替代品。我想，如果大家不去吃，不去入藥，穿山甲的保護就不是難事。